红樱桃,绿芭蕉

2016.8.7- 

现背。
 
 
 
-00
 
 
某天,你无端想起了一个人,他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但是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再见金华站》 
 
 
-01
 
Wanna·One要准备一个短暂的合体活动。这条消息传达给姜丹尼尔的时候,他不由得顿了几秒钟。 
“啊真的吗。”他扬起笑容,“……和成员也是都好久没见了啊。” 
姜丹尼尔退后一步彻底下了车,把鸭舌帽往下压,然后站在黑暗里朝经纪人点点头:“知道了,哥。明天见。” 
 
在解散后几个月里,都还被反复提起的单词,此刻听起来却变得那样陌生,恍如隔世。 
 
-02
 
姜丹尼尔回到公寓,洗漱完躺在床上先是浏览了一遍SNS,然后点开聊天软件。回复完经纪人发来的通知,再往下划过一串寒暄,找到组合活动时建立的聊天群组。 
他没有点开,努力回忆了一下最后一次聊天是在谈论什么内容,发现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那段集体生活就好像……像什么呢?姜丹尼尔总想给它找个比喻。 
——大概就像一次夏令营。大家孤零零地拎着各自的行李和梦想,聚在一起。然后夏天过去了,就挥挥手说再见,回到各自的家。 
只不过这是一次比较长的夏令营。也许,对有些人来说,却又有点太短暂了。 
 
他又想起来最后解散时候拍的视频。成员们一个个离开练习室,姜丹尼尔走在最后一个,把灯关上了。 
宿舍倒没有这样的仪式,因为在解散前几个月,就已经有成员开始陆陆续续地搬走了。姜丹尼尔也不是留到最后的那个。 
 
他记得他整理行李的时候,邕圣祐就坐在姜丹尼尔的下铺,看着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东西塞到包里。 
 
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太多要带走的,除了一些衣物填满箱子,姜丹尼尔大件的行李已经提前运到公司。邕圣祐也是一样,被他留在身边很长一段时间的粉丝送的玩偶都送走了。 
姜丹尼尔直起腰,看见邕圣祐正对着他的包放空。 
 
“哥这次不想钻进来了么?”他打趣。 
邕圣祐站起来的时候姜丹尼尔还笑着往后退让地方,对方却转了个方向,从书桌一角拿来一瓶插着藤条的香薰精油瓶,递给他。 
“这个给你。”邕圣祐也笑,“送给你。” 
 
姜丹尼尔有些发愣,下意识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开了口的香薰不好放进包里,最后他就这么单肩背着包,一手拉箱子,一手捧着那个玻璃瓶,离开了宿舍。 
 
那瓶藤条香薰最后怎么样了? 
手机屏幕早已暗下去。姜丹尼尔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带回家了吗?还是放在了公司,又或者是……被丢了? 
 
 
-03
 
这世界上熬夜的人何其多,但总有倒霉蛋,在有行程的日子里睡了两个小时,凌晨3点睁开眼并发现再无睡意。 
更倒霉的是醒过来发现自己一直握着手机,导致电量只剩下可怜的一位数,还是四舍五入要被舍掉的那种。 
 
想吃软糖。 
姜丹尼尔烦躁地揉揉头发,充电宝也懒得拿,刷了牙换身衣服就出了门,把充电的手机留在了家里。 
于是当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地站在收银台前却发现自己忘带钱包的时候,真的尴尬得想把时间倒回半个小时前。不行的话,就来一炮把这个便利店给轰平。 
上夜班的收银员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我……”姜丹尼尔在犹豫要不要把口罩扯下来,虽然应该可以顺利地用信誉赊一下账,但这件事无疑又会在网络媒体上掀起风波。 
 
在他还没做出决断的时候,一张纸钞被放到桌上,然后是两个饭团。 
“一起结。” 
 
被认出来了?姜丹尼尔不免堂皇和感激地转过头去,却在对方的帽檐和口罩间隙间看到了熟悉的眼睛。 
——是邕圣祐。 
 
-04
 
“你还是那么爱吃软糖啊。”邕圣祐坐到姜丹尼尔旁边,两个人就这么佝偻在凌晨的便利店里的凳子上。 
“嗯……”姜丹尼尔原本是想补充完库存就回家的,现在却不知怎么的留了下来。 
 
“哥怎么会在这里?” 
邕圣祐对着便利店透明的玻璃,先是张望了一下街上,然后脱下口罩咬了一口饭团。“昨天晚上在朋友家里,就在这附近。” 
 
姜丹尼尔拆包装的动作顿了一下。 
朋友家啊…… 
他能闻到邕圣祐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有沐浴之后的湿气和沐浴露的香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之前的朋友退伍了,几个人一起在他家庆祝来着。”邕圣祐没注意他,自顾自地说,“喝了点酒,胃里不太舒服。” 
姜丹尼尔松了口气。 
“你呢?”邕圣祐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 
“我公寓就在旁边小区。”姜丹尼尔看着邕圣祐的眼睛,加了一句,“突然睡不着了,索性下来走走。” 
 
“人气高也不容易啊。最近我还看了你做固定MC的那个节目来着呢。”邕圣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真的很有趣。” 
姜丹尼尔塞一颗软糖到嘴里。“哥之前演的电影我也看了,虽然没能去电影院看。最近哥是在准备……” 
他一时忘了邕圣祐作品的名字。 
“音乐剧。”邕圣祐轻描淡写地接道,然后跳过了这个话题,“再忙还是要注意身体呀,感觉你比以前还要瘦了很多。” 
 
姜丹尼尔知道邕圣祐说的以前是指什么时候。他想说,大概是因为一个人住了吧,总是不好好吃饭,连外卖都提不起精神点。他又想说,其实是因为公司让他好好管理身材,毕竟SOLO活动之后舞蹈练习和表演都减少了,容易发胖。 
——“哥也是。”他干巴巴地说。 
 
转道演员的邕圣祐看上去沉稳了不少,不再搞怪的那张脸轮廓深邃,平白增添距离感。也许是不用像以前那样频繁地暴露在聚光灯下,他也不必时时刻刻调动每根神经去散发亲和的能量。 
他抹了抹嘴巴,说:“哪有啊。拍完戏我就胖了。” 
 
 
确实胖了一点。姜丹尼尔想。圆润起来的线条看上去没有那么锋利,只是仍然温柔,又冷淡。 
脑子里的思路绕过八百个弯,嘴巴却总不知道说什么。 
业内的前辈和工作人员都说姜丹尼尔开朗,甚至是有点不让人讨厌的自来熟。可他也没想到自己面对陌生人可以笑着搭话,遇上旧人却会这样拘谨。即使对方是他以前常常打闹,共住一室的队友。 
 
早就补好的虫牙又开始痛。 
 
 
 
-05
 
邕圣祐在二十一岁的时候,想要成为闪闪发光的偶像。二十三岁的时候他明白,做偶像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他总是很认真,比赛的时候很认真地追求一个好的结果;出道了,他体力不好,但还是为了不掉队努力向前跑。到头来却发现终点不再是光辉下的欢呼和拥抱,而是大家抱完,流过泪,各走各的路。 
聚光灯仍然亮着,只是变成了分别照着他们每个人。就好像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命运,短暂相汇,但最终流向不同的方向。 
那灯光冷得他想逃跑。 
 
所幸生活总是要回归平常的,而各种因素也使得他离开了做偶像的道路。那段被簇拥着迎接盛大欢呼的时光就作为一个,圆了梦的梦吧。 
对邕圣祐来说,这就够了。 
 
虽然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要做偶像的。 
 
 
-06
 
和姜丹尼尔在一个彼此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重逢,热爱阅读诗集的邕圣祐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晃过命运这个词。 
他心不在焉地拆开第二个饭团,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包装顺着他力道的方向崩开,饭粒也随之散落在桌上。 
邕圣祐僵住。 
 
姜丹尼尔差点把嘴里的糖喷出来。 
这个时刻,那位不器用的、碰什么什么坏的邕蠢蠢又回来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十几个月所造就的距离感好像就要消失。 
 
不幸总是一环扣一环,原本靠着柜台睡意朦胧的收银员注意到了这里的响动,走了过来。 
邕圣祐的口罩还在桌上,不幸地被饭团的崩塌事件波及。姜丹尼尔看着瞪大眼睛似乎还沉浸在打击中的邕圣祐,急中生智伸手捂住了他的脸。 
 
收银员拿着抹布,嘟囔着麻烦之类的,没好气地收拾着。 
邕圣祐闻着姜丹尼尔手上软糖的甜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姜丹尼尔只觉得手下的皮肤骤然热了起来。 
 
还好邕圣祐脸小,姜丹尼尔手大,一捂就是大半张脸。收银员也没太注意这两个三更半夜来便利店坐着谈心的怪人,说了句请客人小心点啊,就走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姜丹尼尔正要把手收回来,邕圣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的口罩也被扔了。”他只露出一双眼睛,脸颊上的三颗痣在指缝间若隐若现,吐息温柔地扫过姜丹尼尔的手心,“我们走吧。” 
 
 
-07
 
邕圣祐还是个偶像的时候,总是很喜欢搞怪,对着粉丝总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快乐都掏出来派发一样。 
这点姜丹尼尔也很清楚,从籍籍无名的时代走来,他总是邕圣祐最捧场的观众。 
但某些时候,他也会觉得搞怪的邕圣祐有点累,有点可怜。 
 
“当有人因为我笑的时候,就挺高兴的。”邕圣祐这么说,是真心的。 
但好笑终究也只是他选择的一种生存方式,真实的他有点无趣,有点害怕寂寞。有时候邕圣祐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大概是喜悦都送了出去,只留下一点点悲伤固执地停留在那里。 
 
那点情绪就像是海螺里的酒,浅到不足以宣之于口的地步,但人总是会有特别想倾诉的时候。 
寂静中他躺在有点小的上铺,天花板映着模糊的月光。 
“我……”他开口说了一个字,却突然意识到姜丹尼尔已经搬走了。这个单音低微地响起,然后像灰尘一样飘落。 
 
小小的空间又回归寂静。 
黑暗中,他像是一场纷飞的大雪。 
 
 
-08
 
姜丹尼尔又一次坐在了邕圣祐的副驾驶上,手里还拿着那包软糖。 
幸好邕圣祐的车就停在他朋友家楼下,离便利店步行三分钟。两个人做贼似的上了车,才双双松了口气。 
 
“要不要兜兜风?”邕圣祐发动了车。 
姜丹尼尔已经在系安全带:“好啊。” 
 
“没被发现吧,刚才。” 
“不知道。”姜丹尼尔想想又笑了起来,“应该没有。哥的饭团好可惜啊。” 
“啊……别说了。”邕圣祐哀叹。 
 
姜丹尼尔开了窗,邕圣祐又把它调上去:“晚上风很大,别着凉。”姜丹尼尔只是笑,一点风钻过缝隙吹起他的刘海,热门偶像看上去还是那个二十岁无忧无虑的大男孩。 
 
气氛就这么轻松地沉默了一会,邕圣祐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往加平的方向开。 
 
靠着椅背看向窗外的姜丹尼尔说:“放点音乐吧。” 
“……好。”邕圣祐打开音乐。幸好从播放器流出的只是一首不知名的纯音乐,不掺杂任何与这个场景有关的回忆。 
 
 
姜丹尼尔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怀念以前的时光——并不是指他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只是他认为那是段很美好的日子,但人总要向前看,他从来不是个想要回到过去的人。 
可此刻,他想起他们一起坐在等待比赛结果的长凳上,一起站在宣布排名的舞台上,还有像现在一样,他坐在邕圣祐的副驾驶上,车子驶向加平。 
 
那时他们的手被绑在一起,除此之外,他们也被合约、团体等等东西绑在一起。甚至后来,还有一把锁,上面并排写着他们的名字。 
姜丹尼尔和邕圣祐的心也曾在一起过,在很多时刻。 
比如黑暗里牵起的手腕,渐渐转变成十指相扣;比如灯光渐暗时,走过去想给他一个拥抱,最后还是选择拍拍他的肩;比如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蓬松的被子下接过的那个短暂的吻,没有情色意味,而像受伤的小动物互相舔舐伤口。 
 
但是他们都渐渐明白:绳子什么也绑不了,锁什么也关不住。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也没有坚固的堡垒。他们是砂砾,风一吹就拂过手掌四下散落。 
原来不是什么都有结果,最后全落到好聚好散四个字上。 
 
 
-09
 
“你今天还有行程吧?”邕圣祐突然说。 
姜丹尼尔点点头,“对。” 
“那我们回去吧,还得准备。” 
 
姜丹尼尔看向他。 
“我的朋友也在问我去哪儿了,让我带点吃的回去。”邕圣祐补充了一句。 
“好。”姜丹尼尔又点点头。 
 
于是邕圣祐打方向盘调头。天已经亮了起来,姜丹尼尔看着街边树上的绿色渐渐在曦光中冒头。 
加平他之后因为节目拍摄和私人原因,也去过几回。早就不新鲜了。 
 
可是这次,为什么又会因为半路折返而感到遗憾呢。 
仿佛还没走完同一条路,又要回到两个世界。 
 
 
-10
 
姜丹尼尔是团里个人行程最多的人。所以邕圣祐也变成团里一个人呆在宿舍时间最多的人。姜丹尼尔在的时候,他们会一起玩游戏——即使有些游戏邕圣祐并不擅长。而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有时候会看书,有时候看电影,或者去其他成员的房间。 
 
有时候,他就坐在为了打游戏而买的椅子上发呆,把脚也缩起来,整个人蜷在椅子的怀抱里。邕圣祐在心里把这个空间里的东西划分,这个是自己的,那个是姜丹尼尔的。直到所有都被归类,什么也不剩。 
原来,把两个人的命运剥离开,就和把它们揉在一起一样简单。 
 
-11
 
邕圣祐把车开到姜丹尼尔家楼下。 
四下无人,姜丹尼尔还是拉起了口罩。他走下车,手里还拿着那包糖。 
 
扶着车门,他看看糖,又看看邕圣祐。邕圣祐从驾驶座上,低下脑袋探出头看见他踌躇的样子。 
“快上去吧。”他笑起来,柔和的样子毫无变化,“糖你拿着吧,送给你了。” 
 
于是姜丹尼尔也有点傻气地笑起来。 
“上去吧。”邕圣祐又说,“没多久又要见面。” 
姜丹尼尔有点疑惑。 
“合体表演,丹尼尔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我……”姜丹尼尔艰涩地说,“知道。” 
口罩遮去了他的半张脸,一双眼睛配上那颗泪痣却还是显得多情。 
“哥换手机号了吧?留个新号码吧。” 
邕圣祐说,好啊。姜丹尼尔摸摸口袋却想起来自己把手机留在了家里。 
 
邕圣祐握着方向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依旧温柔。 
“要不……”他有点手足无措地捏着口罩边缘。 
“要不下次见面再说吧。”邕圣祐接道。 
“好。”姜丹尼尔木木地笑。 
 
“嗯,那到时候再见了哦,丹尼尔。”邕圣祐朝他点点头。 
姜丹尼尔停留了几秒,然后关上车门,隔着玻璃挥手。 
 
 
邕圣祐的车开走了。 
 
姜丹尼尔在楼下站了一会,把最后的两颗软糖吃掉。 
他想说“要不哥存我的号码吧”,但最后怎么没说出来呢。 
大概是牙太疼了,疼得像掉了最后一颗牙齿。 
 
姜丹尼尔捂着腮帮子把空袋子扔进垃圾桶。 
那瓶香薰应该最后也是扔掉了吧。 
 
 
-00
 
邕圣祐又去便利店买了点吃的。这次他没有戴口罩,店员却已经换了班,看见他惊讶又激动。 
货架上也换了一批新的商品,邕圣祐拎着一袋子食物回去,朋友挠着乱糟糟的脑袋问他这么久去哪了。 
邕圣祐说,发生了一些奇妙的事情。 
 
朋友笑嘻嘻地接过袋子,问然后呢。 
邕圣祐淡淡地笑起来,“没有然后。” 
 
二十三岁的邕圣祐一直在寻找结果,反而是和没有结果的人一起经历了太多奇妙的事。 
二十四岁的他终于不再遗憾。 
没有就没有吧,也很好。 
 



 

**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你走你的独木桥我唱我调。其实整首歌里我最喜欢的是“你送的鞋子合脚他又怎会掉”。

没认出他们的店员下班了,商品换了,食品的残骸双双被扔进垃圾桶,两个人没有抵达加平,也好运气地没有碰上其他人,在这个凌晨发生的所有事情,并没有第三者来见证。

所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当然合体活动是我一点点美好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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